风会记得 那一朵花的香

期次:第10期    作者:文 / 周义杨   查看:54



  虽是夏天, 雨后却还是有一丝丝凉气。昨晚下了一夜的雨, 水滴沿着老屋的棱角,滴答滴答坠落下来,门前的台阶石,被这小小的几乎微弱的要断裂的珠子凿出圆润的凹槽。下过雨,连空气都浸透着泥土的味道,树上似乎有小雀在悄悄地低语,我一时竟不知是我在看它们,还是它们在看我。
  屋里传来奶奶的咳嗽声,她微微地压着,轻轻的,轻轻的。我知道奶奶在厨房了。一进门,便看见摆好的碗筷,我静静的不说话,坐到那个她能清楚看见我吃饭的地方。她靠着背椅,凝神望着我。她不爱呆在医院小小的局限的病房里,不爱听临床的病友们的唠叨,我还记得她同我说要回老屋的时候,眼里流露的点点星光,真像个孩子呀。
  吃过饭,她说,出去走走吧。我点点头,扶着她,从厨房慢慢走到屋前。门前的小径并不很长,但我们却走了许久。我让她靠在我的肩上, 想要减轻她呼吸的痛,在她脚下似乎有无数的磕绊,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绕过去。我侧过脸去看她,却发现她变了模样,这是多么瘦小而羸弱的人呀,我扶着她,似乎是我没在扶着她。
  她对我讲起了我年幼时曾经在这老屋里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顽皮事。“你小时候喜欢隔壁胡家的狗崽,有一天竟拿块毛巾包了它回来,被人找上门来,你还在抱它睡觉嘞。”她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,似乎回忆到了那个时候,“还有你那次趁邻居不在家,摘了人家一树的石榴,我还不信你翻进了人家的墙 ......”我看着她,也笑了,那些幼时的事情,她总是一件件的记得那样清楚,每每讲起时,就好像我还是那样小的年纪,她还是那样有健康的身体。
 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,填充那些纵横的沟壑。她微微抬起头,想要去感受阳光,她的眼光已不再那么清明。这该是一种怎
样的痛,在已经盲了右眼之后,白内障还要腐蚀另一边的眼睛。她总会尽可能地攥着我,又或是就那样静静的看着。她不再年轻硬朗了, 每一次生病, 都会令她害怕,但她又是倔强的,不愿意就这样被病魔打倒。
  她近来很少吃饭了, 妈总是劝她多吃,只有我明白,她是真的吃不下呀。她同我说,最近总会做些噩梦,睡不好,常常半夜醒来坐着,睡不着了。我鼻子酸酸的,握握她的手,安慰她 :“没事的,病好了就不会了。”
  爸打了很多次电话给妈,商量让奶奶回医院养病,老屋太湿了,对奶奶身体不好。妈总会说,等一段时间吧。要等多久,妈不知道, 我也不知道。 只走了一点距离,她的额头上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,两鬓的碎发沾湿在脸上,她一起一伏的喘着气,咳嗽起来, 整个身体都在颤抖。 我很心疼,“回去吧奶奶”,她点点头,我慢慢扶着她转身。
  “有花香,很好闻呀。”她停在了原地,用力地嗅着,微风拂过我的发梢,带来不知是哪种花的香气,甜甜的浸润在空气里。她开心极了,倚靠在我肩上的身体似乎有了生气,像是灵魂注入了崭新的活力。多么可爱的人啊。
  风会记得那一朵花的香,就像奶奶记得我的模样,我把奶奶印刻在我心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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