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是故人归

期次:第10期    作者:文 / 郭志诚   查看:66



  听爷爷说,因为房子周围的两山上多的是竹篁,翠色逼人而来,所以给我取名叫翠翠。
  家里没有别人了,只有我,爷爷和黄狗。爷爷是个老船夫。从二十岁便守在河边,五十年来不知把船来去渡了多少人。我们的家就在河边。晶莹清澈的河水像绸带般飘散远方,倒映出水底凌乱的碎石,微风过处,竹林沙沙轻响,如同银铃,悦耳动听。我就在这片温柔宁静的土地上,与爷爷其乐融融,无忧无虑地长大。
  长大又像是一瞬间的事情。比如,初遇他,心里多上了一种别样的感觉,我莫名的慌张想遮掩,却又忍不住悄悄享受这奇妙的感觉带来的美好。我开始变得期待,盼着与他再次相见。
  我以为,日子就是这样的,像门前那条沉默的河水,静静地缓缓地流淌;像爷爷给我讲故事时沙沙的嗓音,慢慢从岁月中漏下;像他脸上明媚的笑容,常常挂在唇角。
  可是这一切,在一夜之间,面目全非。我清晨醒来,昨夜的暴风骤雨已趋于平静。我跑出门,对面的白塔,不知什么时候,坍塌散了架,一片狼藉。我唤了几声爷爷, 没有回应。 我慌了,冲进他的屋子,他安详地躺在床上,身体却冰
凉。我瘫坐在地上,放声大哭。我不愿意相信,这个世界上与我最亲密,同我相依相偎十五年的人,就这样,离我而去。
  白塔修复好了,爷爷下葬了,他,也离开了。
  家里没有别人了,只有我。
  我转身想坐在热石头上,又念起爷爷的叮嘱,他怕我生病,从不准我坐在上面;我拿起竹管,耳畔仿佛便传来爷爷的歌声。那时候,我总爱缠着爷爷,要他听我吹,他再唱歌。于是爷爷便在溪中央很快乐地唱起来,哑哑的声音同竹管声,振荡在寂静的空气中,溜几个弯打几个转旋即悠悠地弥漫于碧空;我走进屋,
看到爷爷落雨天常穿戴的蓑衣箬笠,还记得两年前的端阳节,他披着它们,从城里置办节货满载而归,我笑他糊涂,怎么借人喝酒连壶都被带走了呢?
  哪里都是欢声笑语,每一处都是无尽回忆。我承受不来。回到船上坐着,脑海里却又浮现起他的模样。他高高瘦瘦,皮肤黝黑。我轻声念起他的名字:傩送。
  真希望一切是梦。是不是因为,我曾经熟睡在爷爷的臂弯下,做过“顶美顶甜”的梦,所以,上天觉得不公平,便予我这遭噩梦。
  我真的做梦了,我又做梦了。在绣花的棉被下,我闭着眼睛,却看见了爷爷和傩送向我走来:爷爷斜挎着酒壶,傩送背着一只装有把锈红色大伞的竹篓。我急急地奔赴,他们却消失了。幻象被泪眼迷朦,我奋力擦拭清晰,无济于事。
  不。皎洁的月光是他们,浮动的晨雾是他们,轻细的雨丝是他们。
  好似归来化作周遭一切在我身边,然后,我们再也不分开了。